第108章(第1页)
傅友文似乎不经意地说出这句话,表面上显得漫不经心,又有谁能知晓傅友文其实是刻意为之?身为正三品的户部侍郎,傅友文的能力可见一斑。他不属于任何派系,现下唯独对朱元璋忠心耿耿,看似对储君之位争夺漠不关心。但他并非愚钝之人。看到老爷子对外面那个人过分的好,傅友文心中早生疑窦。此次吏部尚书放下身段礼遇人才,要说朱怀并无图谋,傅友文实在难以相信。既然如此,他为何不借此机会,顺水推舟给朱怀留点颜面呢?此言一出,一众翰林院学士惊讶不已:“啊?不是皇孙吗?”“傅大人,那到底是谁呢?”“对啊!究竟是何人?”众翰林院学士急切追问。傅友文淡然答道:“不过是个普通的商人,名叫朱怀,当初得知消息后,老爷子亲自带着我出宫咨询对策的,怎么了?”傅友文故作不解地反问。翰林院众学士闻言,皆陷入沉默,偷偷瞥了眼朱允炆和黄子澄三人。黄子澄顿时懵住,心头五味杂陈,原本挂着微笑的脸庞逐渐僵硬。又是他!这家伙怎么处处都能碰到!齐泰脸色微红,心跳加速。刚才二人配合默契,几乎就要直言寿州困境是由皇孙朱允炆解除的。可没想到的是,布局还未稳固,盏茶工夫不到,就被傅友文这位看似憨厚的人拆穿了。真是有毒!谁让你说这些的!这下,气氛尴尬至极!“原来,原来另有他人?”黄子澄结结巴巴地问道,“我我以为……”傅友文笑着问:“黄大人怎么了?以为什么?”黄子澄摆手:“没事,没事,呵呵。”朱允炆竭力维持镇定,强笑说:“你们继续聊,我去找几份资料就走。”他步履沉重地走向书架,假装若无其事地翻阅资料。“皇孙,您的书拿倒了。”傅友文提醒道。朱允炆尴尬地瞧了瞧,然后笑道:“哦,知道了。”内心波涛汹涌,面上还要尽力保持平静,朱允炆可谓是极其难受,胡乱抽出一本书后,匆匆离开。黄子澄和齐泰也不敢再留在翰林院,硬撑着笑脸:“本官忽然想起,今日国子监还有课要上,就此告辞!”“我陪你同去。”齐泰紧随其后。朱怀回到家中。今日宴会的经历让他摸不着头脑,詹徽并不像表面那么和善,朱怀看人的眼光不会错!尽管詹徽对他表现得极为热络,但在朱怀看来,这样的人绝非易与之辈。而这样一个棘手人物竟对自己这般礼遇,足见老爷子在皇宫中的权势之大!正当他思忖之际,只见朱元璋身穿粗布麻衣,肩扛一把大刀,模样犹如一名戍卫。朱怀哑然失笑:“老爷子,您这是又玩哪一出?”朱元璋手握战刃,步履坚定地走向朱怀,顺手将刀置于门墙角落,大大咧咧地在门槛上落座。朱怀见状,深知这位老爷子本色依旧,便也紧随其后,在门槛边坐下。这一幕,勾起了朱怀对后世与自家祖父在乡间门槛共话家常的记忆。朱元璋含笑而视,赞许道:“不错嘛,挫败了番邦的傲气,为我大明争了颜面!”朱怀摸了摸头,谦逊回应:“这哪算什么争颜面,不过是随口对了几句诗联,真不算什么大功劳。”朱元璋神色严肃起来:“小子,外交之事无小事,当时那种情形,你觉得不算什么,但若此事未能妥善解决,最糟糕的结果会是什么?”朱怀脸色微变,回想起了詹徽提出的解决方案。朱元璋面色严峻,厉声道:“一旦事涉外交,必要时当断则断,灭口处置!”朱怀听闻此言,心头不由得一阵震动。朱元璋放缓语气,语重心长地说:“是不是感觉太残酷了?政治就是如此,不必心软,这没什么值得同情的。我大明的国格任何时候都不能丢弃,你知道为何我国如此强大吗?”朱怀疑惑反问:“为何呢?”朱元璋拍了拍身边的宝刀,高声疾呼:“我大明之所以如此强盛,全凭此刀剑拼杀而来!我大明就是一个如此强大的帝国,事实如此,讲那些礼义廉耻有何用?暗中除去敌人,维护我大明的尊严,又有何不妥之处?”“别认为这是卑鄙,你要明白,我国亿万汉民在这片土地上饱受元朝暴政压迫已久,许多人已经失去了站立的勇气。”“我们要重新唤醒他们的民族自豪感!因此,无论何时,我们都必须坚守国格,即使采取极端手段,也要捍卫属于我大明的荣耀!”朱怀闻言,神情顿时庄重起来。他注视着眼前这位虽已垂暮却依然坚毅无畏的老人,心中不禁生出由衷的敬仰之情。自胡人南侵,历经靖康之耻,再到后来满清入关,一代代汉人被异族铁骑践踏得丧失了太多的民族自信。甚至到了后世,有些人更是谄媚洋人,忘记了我们的祖先也曾拥有一个铁血刚强、绝不向任何外来势力低头的强国!朱元璋眼中流露出一丝轻蔑与鄙夷,对朱怀道:“黄子澄那样的蠢材,他不明白,他的一时冲动会造成多大的祸患。”“这样的人,让他教书育人尚可,若要他治理国家,绝对不成!”朱怀表情庄重,应声道:“我明白了。”朱元璋愣了片刻,继而放声大笑,笑罢后挽起裤腿,露出一道长长的刀疤。朱元璋平静地道:“他为何对我如此敬畏?因为这是我一刀一剑拼杀出来的成果!小子,你以为我只会处理政务吗?我为何对用兵之道如此熟稔?这一切,都是我在战场上一刀刀拼杀出来的经验!这疤痕,是我至正十四年攻打滁州时,被元军砍伤所留下的印记!”“那时詹徽在做什么?不过是在皇上面前做一个随军书记官,毫无作用的小角色!和我相比如何?”朱怀看着朱元璋那醒目的刀疤,心中五味杂陈。朱元璋眼神深沉地教导:“小子,要想赢得别人的尊敬,在战乱时期要有勇有谋,太平盛世则要有深思熟虑的大局观,成大事者不拘泥于琐碎小事。”“我为何说占城国的事解决不了就要灭口?道理就在于此!詹徽也是从战场上走过来的,想必他也曾跟你提及过灭口之事吧?”朱怀愣了愣,然后点了点头:“是的。”朱元璋豁达一笑:“不管怎样,你的表现很好,只是你对付黄子澄的手段,显得有些小肚鸡肠。”“让一个翰林院学士为你牵马,实属不必,黄子澄那样的人物,如果不是走了狗屎运,我可以肯定他一辈子都难有出头之日。”“你不同,无需跟他一般见识,当你站的高度够高时,再去看这些人,就如同看一群跳梁小丑。”朱怀并不赞同:“君子不应记隔夜仇,处在何种位置,就应当采取相应的方式行事。”朱元璋闻言愣了愣,随后释然,确实,如今这孩子身为商籍,这样的报复方式倒也并无不妥。“不过老爷子,你这些经历,让我想起了皇上,你过去的这些事迹,与他老人家颇有几分相似。”朱元璋闻言一惊,方才讲述得太投入,似乎不小心说漏了嘴。